为什么大部分电影都是每秒 24 帧？｜大象公会
我们习以为常的惯例，背后往往都有技术的限制；而一项新技术在普及之前，常被人们当作笑谈。
文｜牛春花
最常见的电影帧数是多少？一个稍有观影经验的人都会告诉你：每秒24帧。
24帧在电影界似乎有一种魔力。24帧原教旨主义者认为，这是电影艺术的代名词，是电影质感的终极体现。在24帧凝重的速度里，有一整个电影史的故事。
所以，今年十月李安的新片《双子杀手》以60帧和120帧的帧率登上大银幕时，才吸引了如此多眼球，也引发了如此多争议。不过，普通观众很难对120帧有一个明确的感知；对他们来说，这部在剧情上不够出彩的影片，观影体验上也仅仅是「更流畅」「更清楚」了一些而已。
然而，如果抛开剧本不谈，「每秒多少帧」就真的这么无足轻重吗？以60帧和120帧为代表的「更清晰、更流畅的世界」，又意味着什么？
为什么电影选择了每秒24帧？
要搞清楚这个问题，首先要明白「什么是帧率（Frame per Second，FPS）」。
我们在电视和手机屏幕中看到的视频，本质上都是许多张连续的图像。就像小时候玩过的「翻动连环画」，里面是一张张动作连续的图片。一张画就是一帧，只要画面够多、翻得够快，由于「视觉暂留」的原因，图画就能神奇地在我们眼中动起来。
而帧率，衡量的就是一秒钟翻动了多少张画。对人眼来说，只要这个数字在10至12帧以上，就能感觉到画面动起来。
不过，低帧率的动作会带来明显的卡顿感，帧率越高，画面就越流畅。
· 12帧每秒跑动的马，画面明显不够流畅
那么，电影要达到怎样的帧率，才能让观众看的舒服？这个问题并没有固定答案。托马斯·爱迪生就认为，「每秒46帧」是电影最低的帧率，更低的话会导致观众的视觉疲劳。
不管有没有道理，无声电影的帧率从来没有达到过这个数字。限制电影帧率的，是成本和技术：一方面，胶片昂贵，而46帧电影需要的胶片数量是24帧电影的近两倍。另外，当时摄影设备的感光能力都比较弱，而拍摄46帧意味着单张图像的曝光时间更短，画面的质感会因为曝光不充分而下降。
别说46帧，大部分黑白无声老电影甚至达不到如今每秒24帧的标准。就算是爱迪生本人的电影公司也无法长期遵守他提出的「金科玉律」，有些场景只有15帧/秒。
· 卓别林《摩登时代》的拍摄帧率为18帧/秒，在24帧/秒的播放速度下，演员动作显得微微加快，反而有一种滑稽的喜剧效果
电影的帧率从不固定变成通行的24帧，也是因为技术进步的需要。早期，摄影机依赖手摇，并没有机械装置来固定底片输送的速度。这种情况下，采用一个固定的速率来拍摄影片基本不可能，甚至同一部电影中，都会出现好几个不同的帧率。
马达式摄影机的出现和普及，让固定速率成为可能。另外，有声电影的发展和同步录音技术的出现，也迫切呼吁着将帧率固定下来。这是因为，有声电影中的帧率不固定，带来的声音变调将比画面变速更加突兀。
当时，无声电影的播放帧率大约为22到26帧每秒。24帧/秒，作为中间值和35mm胶卷上支持播放音频的最低值，成为了新型录制设备的固定帧率。1932年，「24帧/秒」和「35mm胶卷」一同成为国际通行的电影行业标准。
· 世界第一部声画同步的有声电影《爵士歌手》，在没有原声的桥段采用了手摇式拍摄。成片以24帧/秒放映的时候，镜头出现了明显的加速。不过加速带来的搞笑感并不影响本片在商业上的成功
24帧真的够看吗？
进入数码时代，当初的成本和技术限制都已不复存在，但24帧/秒的电影帧率却没有变化。为什么这个不算高的帧率，已经可以满足大家看电影的需求？
秘诀当然还是技术的加成，比如「动态模糊」。
如果我们在电影放到高速运动场景的时候暂停并截图，会发现得到的不是一张清晰的图像，而是一个模糊的「虚影」。这种动态模糊，代表的是被摄物在一段时间内的运动轨迹。速度越快，模糊的程度就越强。
· 照片同理（Twitter@Arase）
24帧电影不可避免的存在着大量动态模糊，但这种模糊和肉眼运作的方式一致，所以并反而显得更加真实。电影中的动态模糊不仅让帧与帧之间衔接得更流畅，还能加强动作的速度感。
相反，想要打斗场景更真实清晰的电影，就会反其道而行之。
「抽帧」，指的是前期用帧率更高的摄像机拍摄，后期再将一些帧抽去，让电影变成24帧。合适的抽帧之后，动作会变得更加清晰和有张力，击打效果更加突出。不过，「抽帧」也容易导致动作在视觉上的不连贯。
· 利用清晰单帧增强击打效果
· 利用动态模糊增加运动效果（Ins@kimiko_nishimoto）
在当今，24帧已经成为电影艺术的代名词。不少人认为，24帧才能表现出最佳的电影质感，而过于更高的帧率，会让电影充斥着「过度顺滑」带来的塑料感。
但在电影之外的领域，24帧/秒却往往显得捉襟见肘，比如游戏。
在电影中，动态模糊随着录制的过程自然出现；但游戏画面的每一帧其实都是画好的高清帧，再通过引擎渲染成「动态」。这种自动模拟的动态，与我们印象中真实的运动千差万别。更何况，游戏对每一帧动作细节的要求，都比电影更高。
对于竞速游戏和射击游戏来说，帧数不足导致流畅性和画面细节的丢失，对体验的影响堪称致命。
· 没有动态模糊的古早赛车游戏（来源：bilibili-av30916121）
· 著名开放世界游戏《侠盗猎车手》，每一帧都是高清的
好在，游戏在改变习惯上也比电影更容易。游戏玩家不需要耗费更新影院这样巨大的成本，就可以更新输出设备，获得画质和体验的巨大提升。现在，60帧/秒成为了绝大部分射击和竞速类游戏「酣畅淋漓」的入门标准；而不那么追求速度体验的游戏，经常会把帧率定在30。
更清晰的世界
在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，有越来越多人开始尝试高帧率带来的更顺畅的体验。《霍比特人》系列就采用了每秒48帧的帧率来进行拍摄，2011年，这个系列的导演在Facebook上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采用这个帧率：
90多年来，我们一直采用 24 FPS 来拍摄和放映电影，不是因为它最好，而是因为它最便宜。
采用 48 FPS 拍摄和放映的好处是，看起来画面上的速度还是正常的，但画面的流畅度和动作清晰度都大大增强了……它会让电影看起来更逼真，观看起来也更轻松，尤其是在3D电影方面。
而一直试图挑战「高帧率」的李安，拍摄的《比利·林恩的中场战事》（2016）和《双子杀手》（2019）的拍摄帧率都是120帧/秒。
然而，比起电影艺术的争论，这些电影还面临着更直接的技术限制——没有地方可以放映。2011年《霍比特人 1：意外之旅》上映时，发布了24帧和48帧两个版本。最终，全球只有1000块荧幕进行了48帧版本的放映。
到2016年，能播放《比利·林恩的中场战事》「顶配」版本4K/3D/120帧的影院，全球都只有5家，其中中国内地占两家。
直到如今，中国内地能放映4K/3D/120帧的影厅也只有50余家，再加上只能放2K版本而稍逊的杜比影院，全国能看到120帧版本的影院不过百家。而能播放120帧和60帧电影的电影院，也大多数集中于一二线城市。
早就尝过高帧率「不叫座」苦果的欧美国家，对120帧的态度更加存疑。截止上映，整个美国没有一家影院能够按照4K/3D/120帧的格式放映《双子杀手》，仅有14家影院支持2K/3D/120帧；而英国也只有3家杜比影院能够放映2K/3D/120帧。
· 《比利·林恩的中场战事》上映时，上海影城是国内唯二能播放4K/3D/120帧版本的影院
像这种「硬件制约新技术发展」的无奈，远不止发生在荧幕上的电影世界，更发生在我们身边。当今世界，每个人都能举起手机，随时随地录制一段小视频；但从拍摄到上传，视频质量却往往被一再降低，却很难做到「所见即所得」。
这种不尽如人意的模糊有很多成因：一方面和手机本身的录制质量有关；另一方面，日常生活、起居运动、极限挑战时无处不在的「手抖」，也会极大影响拍摄效果。即使拍出满意的成果，很多平台方也会为了节省带宽，自动压缩你的视频，让高清变成「高糊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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